这次白陆飞没再吊顾轩的胃口，一口气全告诉了他。
“你大概也清楚，我哥在换心手术前昏迷了一年多，在这段时间里，其实他并不是毫无意识的沉睡状态。”
这是个漫长的故事，白陆飞转身坐在沙发上，托着脑袋思索着措辞。
“怎么跟你说呢，就是有的人在长期睡眠中，会陷入自己幻想的情境里，比如我哥。”
“在他昏迷前，碰巧看了我推给他的这本书，所以在大脑长时间的休眠过程中，他把自己当成一个穿越者，经历了慕容慕寒和顾玄然的一切。”
看出顾轩眼里的怀疑，白陆飞不似平常一样玩笑，态度认真地看着他。
“我知道你不太理解，觉得我在胡说八道，又或者觉得我哥脑子有问题，但对于我哥来说，梦里的一切都是真的。”
“在那个世界里，穿越进去的白陆舟也是个直男，对于顾玄然，他一开始是抗拒的。可后来被对方感动，最后彼此相爱又因误会分开……总之，我哥在那里经历了一场刻骨铭心的爱情。”
“他和顾玄然的所有机遇，都是基于那本小说，但有他穿越以后的情节，却是由他自己推动着走完的，到最后，为了不让顾玄然因为他背上千古骂名，我哥心一横跳了城楼，就是顾朝都城的那座城楼。”
顾轩知道那里，小说里两人的多次分别都是在城门口进行的，那城楼虽说不上多么高大，但跳下去也断然没有活路可言。
没想到白陆舟会在那里与自己曾经的爱人诀别，还是以如此惨烈的方式。
白陆飞看出他的触动，继续说着：“在跳楼的那一刻，他是以白陆舟这个身份，为了成全爱人而做出的牺牲……我这样讲你大概感受不会太深，改天我把这一切续成番外，你看了就知道，我哥当时有多勇敢，多坚定。”
“番外？”顾轩愣了愣。
这个鬼灵精怪的丫头说的每一句话都让他震惊不已。
“啊，对，忘了告诉你，这本书是我写的。”
白陆飞不好意思地挠挠头，“就是，以你跟我哥为原型……写的。”
在顾轩惊讶的表情里，白陆飞一字一句道：“我哥，是因为在梦中遇到以你为原型的顾玄然，才爱上他的。”
“那，我……”
“所以你就是顾玄然，也就是我哥口中的三郎。”
顾轩觉得不可思议。
虽然看书的时候，他隐约觉得这个主角从想法到性格跟他都很像，但还是没有联想到自己身上。
想到那日醉的迷迷糊糊的人，曾经笑着对他撒娇：“好了，别吃醋了，顾轩就是你呀。”
顾轩苦笑，原来他是这个意思。
他还说：“你是我这辈子，唯一爱的人。”
想着白陆舟表白时的眼神，顾轩眸色暗了暗，“可我……不是他。”
顾轩的心在这一刻感到绝望。
那日被酒醉的人认错，被激怒的顾轩酒精上头，在吻过对方之后，他也终于认清自己的内心。
他早已经喜欢上了这个人。
“不是我喜欢男人，而是我喜欢的人，碰巧是个男人。”
顾轩彻底体会到了白陆舟这句话里的意思，只是，他不想活在白陆舟的过去，不想被当成一个替代品。
原本以为，三郎只是白陆舟人生中的一个过往，却不曾想这个过往居然是他自己。
那他要如何覆盖掉白陆舟对三郎的回忆，他要如何战胜白陆舟梦中的自己？
顾轩感到无助。
时至黄昏，看着夕阳下不远处被染了一层金色的医院大楼，顾轩眼神里是无尽的落寞。
“可我，不是他。”失落的人又一次重复。
看他这副样子，白陆飞突然开口 ，“你还记得小凡吗？”
顾轩回过头来疑惑地看着白陆飞，他记得这个人，那是他接诊过的一个小姑娘。
刚满十八岁的小姑娘情窦初开，对顾轩满满地崇拜，因为可怜她小小年纪得了白血病，所以顾轩对她要比其他追求者温柔些。
可他不明白这件事跟小凡有什么关系。
“小凡是我在医院陪床时认识的朋友，她很喜欢你，天天偷偷跟着你，观察你。”
白陆飞想到最后没有抢救过来的小凡，声音有些哽咽。
“她把你的一切都告诉了我，她说，顾医生醉心医术，大概没有时间谈情说爱，所以她对你表白你也不肯接受。她知道我在偷偷写小说，就让我帮你安排一个真心相爱的恋人。”
“我为了哄她高兴，故意把你和我哥凑成一对儿，天天写一点逗她开心，后来……后来她没能等到结局，但我答应过她，就决定把小说写完。”
白陆飞终于说完这一切，抬起湿润的双眼看着顾轩。
“所以顾医生，你真的不用在意顾玄然，他就是你，你就是他，你们根本没有分别，就连我哥清醒过来之后，都没有一次怀疑过你不是他的三郎。”
“或者这么说，顾医生，在我哥的记忆里，他根本不认为跟顾玄然的一切只是一场梦，他是真的陷进去了，包括再次遇到你，对他而言都是上天可怜他一片痴心，给他的赏赐。”
顾轩想起第一次见到白陆舟时，那人曾用湿漉漉地眼睛盯着自己，他说：“很开心，再次遇到你。”
原来他开心的是，再一次遇到了他梦中的三郎。
“其实我本不想让你俩碰面的，可阴差阳错，就在我哥马上就能出院的前几天，居然让他又撞上了你。”
白陆飞叹了口气，“你知道吗，在我哥醒来之后，意识到过去和你的一切只是一场梦，他颓废了很久。”
“那段时间他精神涣散，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，直到再次遇见你，他才好像又活了过来。”
白陆飞一反往日娇纵傲慢的模样，低眉顺目起来。
“我哥这条命好不容易救回来，顾医生，如果你对我哥真没那种意思，又或者，你在意世俗眼光，真的不愿接受我哥……，那……那也麻烦你，慢慢来，千万别刺激到他，行吗？”
“救救他，好吗？再怎么说，他也曾经是你的病人。”
面对白陆飞的恳求，顾轩苦笑着转过身。
病人需要医生来救，那谁来救救他呢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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